稳定币市场兴起的客观必然性

　　2006年，全球商品和服务业进出口总额开始超过10万亿美元，如此大规模的跨境贸易额主要是通过传统的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系统跨境支付清算的。SWIFT系统的支付清算平均费率约为1%左右，而且时间平均要花1~3天。因此提高跨境支付清算的效率，是开放经济下各国企业和政府的客观需求。

　　在此条件下，2009年加密货币应运而生。加密货币是一种使用密码学技术进行安全验证和交易记录的数字货币。其技术原理，一是基于区块链技术。这是一种去中心化的分布式账本，由众多节点共同维护。账本上的交易记录被打包成区块，按照时间顺序链接成链，确保数据的不可篡改和可追溯。二是利用密码学技术。运用哈希算法等密码学技术，来保证交易的安全性和用户身份的真实性。加密货币具有四大突出特点：一是去中心化，二是跨境支付高效化，三是匿名性，四是安全性。这样加密货币可以在安全的前提下，拥有相对于SWIFT系统高得多的跨境结算的资金效率和时间效率。加密货币一笔交易支付结算的费率平均约为SWIFT体系费率的1%。而时间则仅为后者的千分之一到万分之一，这意味着其可能具有良好的发展前景。

　　但是，早期出现的加密货币如比特币、以太坊等具有一个共同的弊端，就是货币价值无法确定。理论上，货币的最本质特征是一般等价物，因而必须同时具有价值尺度职能和流通手段、支付手段等职能。但早期加密货币完全去中心化，与一国货币当局完全脱钩，就不可能具有一般等价物的本质特征，也就不具备价值尺度的职能，那么即使其能很好地执行流通手段、支付手段等职能，从根本上而言，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货币。不仅如此，由于其并不是一般等价物，价值无法确定，那么在交易中价格便很容易波动，大起大落，这使得早期加密货币更适合作为一种投机的金融工具。

　　但稳定币这种与法币紧密挂钩的加密货币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符合货币定义。所谓稳定币，是一种与法定货币、黄金或其他资产挂钩的加密货币，旨在通过锚定机制维持价格稳定，兼具区块链技术的高效性和传统资产的低波动性。

　　截至2025年5月底，全球稳定币品种已达200多个，市值超2500亿美元。今后，只要各国能够在全球形成较为统一高效的监管框架，稳定币则具有良好发展前景。

　　香港推出稳定币的重大宏观意义

　　在全球的稳定币中，与美元及相应资产挂钩的稳定币占有最大的比重。据权威机构统计，截至2025年4月底，全球与美元及美债挂钩的稳定币（主要是USDT和USDC两家）市值占全部稳定币市值的比例为91.3%。美元稳定币在全部稳定币中占比如此之高是有原因的，根据SWIFT的统计，2024年全球跨境支付清算额为194.6万亿美元，其中美元在全球支付货币中占比约为47.1%，这一比例远高于排名第二的货币欧元（占比约为22.7%）。但应看到，美元稳定币在全球稳定币中居如此垄断地位，将会导致强化美元霸权地位。今年5月19日，美国参议院通过稳定币法案（GENIUS Act），要大力推进以美元和美国国债为抵押资产的稳定币，其动机是通过加强对稳定币的金融监管，使其服务于解决美债危机和维持美元霸权两大目标。毕竟，稳定币的发展是不可逆转的趋势。美国就是要迎合这一趋势，大力发展美元稳定币，这有利于巩固美元在数字时代的霸权地位，而美元霸权地位越巩固，全球对美元及美元资产的需求就越旺盛。

　　2024年美国国债规模超36万亿美元，占GDP比重达121.5%，而且近年来国债每年增量超2万亿美元，与此同时海外投资者持有美债比例持续下降，美债愈加缺乏吸引力，美国债务“压力山大”。于是美国稳定币法案要求发行机构必须100%锚定美元或短期美债，就直接创造了对短期美债的刚性需求。如果美元稳定币市场规模迅速扩张，达到万亿美元以上级别，则将极大缓解美债供需缺口。　

　　当此形势下，香港5月21日推出《稳定币条例草案》，这对我国就具有重大的宏观意义：其一，香港即将推出的稳定币既与港元挂钩又与美元挂钩，这显然是在数字金融范畴强化香港长期以来坚持实行的汇率制度——联系汇率制，这符合香港的基本利益。其二，香港即将推出的稳定币市场将推高全球稳定币市场的规模，更有力地推动香港和中国大陆企业的跨境结算。其三，香港即将推出的稳定币的抵押资产不仅包括港元、美元及相关资产，还包括离岸人民币及相关资产，这就为人民币与美元稳定币及全球所有稳定币的交易、兑换搭上了桥梁，可以在稳定币乃至整个加密货币市场强劲流动性的大环境中，提高以人民币为抵押资产的稳定币的市场竞争力和市场份额，促进人民币国际化。

　　RWA代币化——稳定币浪潮下普通公众的投资机会

　　“RWA”（Real World Assets）意思是“真实世界资产”，与这个概念对应的，是区块链或加密货币领域的“数字资产”概念。“RWA代币化”（Real World Assets Tokenization）定义为“将真实世界中各类具有经济价值的资产，通过区块链技术进行数字化映射，使其能够在数字平台上进行登记、交易和管理”。这里的代币化（Tokenization）强调的是真实世界资产上链的过程。RWA代币化可以大大提高资产交易的流动性，同时大大降低交易成本。

　　适合作为RWA代币化的资产，需具备以下5个基本特性：一是明确的资产权属与法律合规性；二是价值具备可评估性；三是流动性提升潜力与可拆分性（资产能合理拆分为标准化、同质化的代币份额，大大提高流动性）；四是能产生较为稳定的现金流或可预期的收益；五是风险可控性。显然，符合以上基本特征的RWA代币化资产大致包括三大类：实体资产，如房产、大宗商品（如黄金、原油）、基础设施项目、新能源设施项目等；金融资产，如债券、股权、基金份额等；数据资产，如企业生产经营和财务数据、消费数据、知识产权等。

　　可以说，RWA代币化是金融领域或者说投资领域一个万亿级增长蓝海。香港推出稳定币，其微观上的重大意义，就是在稳定币浪潮下给我国普通公众提供了可供多样化选择的投资机会。现在，通过区块链的代币化过程，由于投资门槛低，我国社会公众可以从经过合法、合理和大幅度大比例拆分的各类实体资产、金融资产和数据资产中，选择适合自己、相对熟悉、有兴趣且与自己资金实力相匹配的代币化资产进行一定规模和份额的投资。

　　值得一提的是，笔者认为，在我国RWA代币化的资产中，还应当包括一类特殊的资产——传统作为天使基金、创投基金（VC）、股权基金（PE）投资标的的“未上市科技型中小企业”。科技型企业的发展过程一般要经历5个阶段：种子期、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种子期的外来投资主要是天使投资，初创期的外来投资主要是创投基金（VC），成长期的外来投资主要是股权基金（PE）。这些投资者具有三大共同特点，即有风险偏好、有专业知识与技能、有资金实力。然而，问题是，即使先后经历过天使基金、创投基金、股权基金的投资，经历过A轮、B轮、C轮融资，大多数“未上市科技型中小企业”的营收和利润等指标仍然达不到IPO条件。现在，在RWA代币化浪潮下，把企业经过合理估值然后大幅度拆分并上链交易，一份资产可能低至几千元，在大多数普通公众承受能力之内，积少成多，即可解决“未上市科技型中小企业”融资问题。

　　需要说明的是，投资于“未上市科技型中小企业”这种RWA代币化的资产并不能产生较为稳定的现金流，但其仍然具备RWA代币化资产的收益特征，是典型的风险投资，类似于公众对购买彩票的需求。

　　对于“未上市科技型中小企业”这种RWA代币化资产的估值，金融学有很多互补的方法。企业的经营、财务、专利技术、管理团队乃至估值参考等方面的信息，也可以从正规中介以及政府的数字经济平台上获取。

　　（作者系上海财经大学浙江学院金融系教授、浙中金融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文章不代表本报观点，投资需谨慎）